30年(nian)河(he)東(dong)，30年(nian)河(he)西
公務員熱(re)，本質是(shi)大學生就業去(qu)向狹窄
多(duo)幾個高端產業吸納更多(duo)優秀人才，這種(zhong)熱自然就會降(jiang)低
2022年(nian)公務員考試再次創下歷(li)史(shi)最(zui)高(gao)(gao)紀(ji)錄(lu)，過審人(ren)數達到212.3萬(wan)人(ren)，報錄(lu)比高(gao)(gao)達68:1，最(zui)高(gao)(gao)的一個職位，報考錄(lu)取(qu)比高(gao)(gao)達2萬(wan)：1，是遙遠的西藏(zang)阿里的一個郵局崗(gang)位。據(ju)說，原因只是這個崗(gang)位對(dui)報考要求最(zui)低。
從(cong)這(zhe)個角度看(kan)，的確(que)不是(shi)一般的熱。
不僅僅是報考(kao)者眾多(duo)，近年也出(chu)現了名校畢業生紛(fen)紛(fen)涌入(ru)的(de)現象，哪怕只是基層街道。多(duo)年前(qian)，一批(pi)(pi)北(bei)大清華等(deng)著名高校畢業生涌入(ru)杭州余(yu)杭街道辦，曾引來(lai)輿(yu)論嘩然。現在，不再驚呼的(de)原因(yin)，是已經(jing)稀松平常了。不僅僅是余(yu)杭，各地都出(chu)現了一批(pi)(pi)高學歷、著名大學畢業生涌入(ru)基層街道。比(bi)如武漢(han)某街道一個(ge)985博(bo)士加盟。
報(bao)考(kao)者(zhe)眾(zhong)多，而且(qie)名(ming)校(xiao)畢業生紛紛涌入，公(gong)(gong)務(wu)員熱只說明了(le)一(yi)點(dian)：公(gong)(gong)務(wu)員是現下性價比最(zui)高的(de)職業選擇之(zhi)一(yi)。
其實何止公務員，目前一切體制(zhi)內的職業，行業，都受到熱(re)捧。
比如中小學(xue)老師。2021年10月30日教師資(zi)格考試，即下(xia)半年教師資(zi)格考試，報(bao)名人數(shu)達到(dao)676萬(wan)人，而2016年全年僅(jin)有260萬(wan)人。
為什(shen)么教(jiao)(jiao)師(shi)熱(re)(re)？教(jiao)(jiao)師(shi)是有編(bian)制的，事業(ye)編(bian)，穩(wen)定(ding)性也很(hen)高，教(jiao)(jiao)師(shi)的待(dai)遇不(bu)能低于(yu)“公務員”(雖(sui)然很(hen)多地方(fang)沒(mei)有達(da)到)，同時隱性福利也不(bu)少，比如孩子上學、寒暑假等。所以(yi)受(shou)熱(re)(re)捧就不(bu)奇怪了。
國(guo)企也同樣，體制(zhi)內。
背后的(de)根本原因，再明顯(xian)不過。首先就是(shi)就業(ye)難(nan)，或者說(shuo)，大學(xue)生就業(ye)選擇去向(xiang)狹窄。
2021年高(gao)校畢(bi)(bi)業生(sheng)人(ren)數也創下歷史最(zui)高(gao)紀(ji)錄，比(bi)上年大(da)漲167萬，達到1076萬。如果(guo)加(jia)上回國(guo)的(de)60萬左右留學生(sheng)，那么就意味著(zhu)，畢(bi)(bi)業大(da)學生(sheng)占到城鎮(zhen)新(xin)增勞動力的(de)90%以上。
人(ren)人(ren)都(dou)是(shi)(shi)大學(xue)生，但是(shi)(shi)可供選擇的體面的工作是(shi)(shi)有限的，有人(ren)稱之為(wei)內(nei)卷，其實這只是(shi)(shi)正常的社會競爭，理想的去(qu)處有限而(er)已。
客觀上(shang)，最最優秀的(de)(de)(de)(de)大(da)學(xue)畢(bi)業(ye)(ye)生，最優的(de)(de)(de)(de)選(xuan)(xuan)擇(ze)(ze)未必是(shi)公(gong)務(wu)員(yuan)。近(jin)年能和公(gong)務(wu)員(yuan)等體制內有一(yi)拼的(de)(de)(de)(de)，就是(shi)互聯網(wang)大(da)廠(chang)、金融行業(ye)(ye)以及(ji)剛(gang)剛(gang)倒(dao)(dao)下的(de)(de)(de)(de)教(jiao)培(pei)行業(ye)(ye)。為什么(me)？因(yin)為薪酬待遇不錯，甚至遠(yuan)遠(yuan)超(chao)過了公(gong)務(wu)員(yuan)，尤其是(shi)地方公(gong)務(wu)員(yuan)。我認識的(de)(de)(de)(de)北京某超(chao)級大(da)學(xue)畢(bi)業(ye)(ye)的(de)(de)(de)(de)研(yan)究(jiu)生，今年畢(bi)業(ye)(ye)第一(yi)選(xuan)(xuan)擇(ze)(ze)是(shi)去了一(yi)家互聯網(wang)教(jiao)培(pei)企業(ye)(ye)，年薪起步就20余萬，逼(bi)近(jin)30萬。教(jiao)培(pei)機構倒(dao)(dao)下后(hou)，他(ta)被(bei)迫選(xuan)(xuan)擇(ze)(ze)了南方某地的(de)(de)(de)(de)公(gong)務(wu)員(yuan)。
如果我們其他行業，也都能提供更好的選擇，大家又何必非要擠進公務員隊伍，體制內？
回顧30年(nian)(nian)前，則(ze)完全不是這樣(yang)，恍如隔世。真是30年(nian)(nian)河(he)東，30年(nian)(nian)河(he)西。
90年(nian)代初，剛(gang)(gang)剛(gang)(gang)開始雙向選(xuan)(xuan)(xuan)(xuan)擇，大學生有了一定擇業的(de)(de)自由，最優(you)秀的(de)(de)畢(bi)業生，最流行的(de)(de)是(shi)(shi)留學，去(qu)外企(qi)(qi)，也有極其(qi)優(you)秀的(de)(de)畢(bi)業生選(xuan)(xuan)(xuan)(xuan)擇公務(wu)員，但(dan)當(dang)公務(wu)員往往不會是(shi)(shi)多(duo)數(shu)人的(de)(de)首選(xuan)(xuan)(xuan)(xuan)，至少(shao)不是(shi)(shi)絕對第一，因(yin)為外企(qi)(qi)的(de)(de)待遇，往往是(shi)(shi)公務(wu)員的(de)(de)數(shu)倍，甚至是(shi)(shi)幾十倍。同樣，國企(qi)(qi)、教師也不是(shi)(shi)大家的(de)(de)首選(xuan)(xuan)(xuan)(xuan)，原因(yin)也類似。
記得(de)當初(chu)中石(shi)油、中石(shi)化等國(guo)(guo)企，一個月幾十塊錢的(de)工(gong)資(zi)也(ye)發不出來(lai)。當初(chu)北(bei)航的(de)畢業生(sheng)如果(guo)學(xue)業優(you)秀，同時(shi)還交得(de)起罰金(那時(shi)學(xue)費甚(shen)至生(sheng)活費都是國(guo)(guo)家出的(de))，就可(ke)以申請自主擇業，即(ji)離開國(guo)(guo)企、體(ti)制內，否則都得(de)去(qu)體(ti)制內，去(qu)國(guo)(guo)家相關部門以及國(guo)(guo)企。
當然，在當時(shi)(shi)，還有一(yi)個客(ke)觀因素，高(gao)等教育還在精英教育時(shi)(shi)代，大(da)學生太(tai)少，“天之驕(jiao)子”有著更(geng)多的選擇(ze)。
1990年，全國大學招生60.88萬(wan)人，研(yan)究生也僅招生3萬(wan)余(yu)人，其中博士僅有(you)3300余(yu)人。直到(dao)1998年，大擴招前(qian)一年，本專(zhuan)科(ke)招生也僅有(you)108萬(wan)，而大學畢業首次突破100萬(wan)，也是在(zai)2001年。
20年后，大(da)學畢(bi)業生(sheng)越(yue)來(lai)越(yue)多，已經占到城(cheng)鎮新(xin)增勞(lao)動力90%，但可供(gong)這(zhe)些(xie)大(da)學生(sheng)選擇的(de)(de)地方越(yue)來(lai)越(yue)有限，或者說符合他們期望的(de)(de)，越(yue)來(lai)越(yue)有限。
公務員為代表的體制內，不僅僅薪酬待遇不錯，社會地位高，更重要的是，還意味著穩定。持續(xu)近兩(liang)年(nian)的疫情，讓更多(duo)(duo)的人明白，穩(wen)定多(duo)(duo)么重要(yao)，意味著(zhu)什么。
從這個角度，與其指責大學(xue)(xue)生(sheng)內(nei)卷，不如把(ba)經濟(ji)搞起來，各個產業強起來，一旦產業門檻高(gao)(gao)(gao)了，用人門檻就水(shui)漲船高(gao)(gao)(gao)，這些行業的薪(xin)酬待遇(yu)與社會地(di)位自然就高(gao)(gao)(gao)了，大學(xue)(xue)生(sheng)就不必打破(po)頭擠進體制內(nei)了。
這方面的(de)典范代表就(jiu)是(shi)互聯網行業。但遺憾(han)的(de)是(shi)，我(wo)們國家其他(ta)產業水平還處在(zai)較(jiao)低的(de)水平，對優秀人才的(de)吸納能力與需求(qiu)都非常有限。這，也是(shi)我(wo)國職(zhi)業教育發(fa)展不起來(lai)的(de)根本原因。
從(cong)這個(ge)角度來說(shuo)，我很不喜歡用內卷這個(ge)詞。內卷，多多少少有一些貶義，至少在中國輿論場下。如(ru)果(guo)一個(ge)開(kai)公(gong)共汽車的(de)有一月2萬的(de)收入，還會有那么(me)(me)多人非要當公(gong)務員(yuan)嗎？但問題(ti)是，開(kai)公(gong)共汽車需要給(gei)那么(me)(me)高嗎？職業門檻太低。
與之相關(guan)，我(wo)想對幾種說(shuo)法談點不同(tong)的看法。
首先就是人才高消費。很多輿(yu)論說，研(yan)究生，包括著(zhu)名(ming)大學(xue)畢(bi)業生涌入體制(zhi)內是人才(cai)(cai)浪費，或者人才(cai)(cai)高(gao)消(xiao)費。
表面上似乎有(you)道(dao)理，浪(lang)費，誰最有(you)發言權(quan)？難(nan)道(dao)高學歷，著名大學的畢業生都很笨(ben)，喜(xi)歡被浪(lang)費？這其實是高等教育大眾化后，競爭激(ji)烈(lie)的一種表現，物以稀為貴。
更重要的是，你憑什么認為當中小學老師和街道的工作就是低端化的，低層次的？比如中小學老師。我們經常說，教育是一門藝術，是極其復雜的。今年有幾位著名高校的教授也一再說自己教不好自己的孩子，原因也在于此。中小學老師不簡單是一個知識的傳授，恰恰需要綜合全面素質與能力。說著名大學畢業生教中小學是浪費，本身就說明了一些人認知的偏差。
同樣，街道干部也是這樣，要求(qiu)越來(lai)越高。
杭(hang)州(zhou)余(yu)(yu)杭(hang)街(jie)道面(mian)向(xiang)全球招收優秀畢業生，曾引來非議，背(bei)后(hou)無非是我們很多(duo)人還停留在大(da)媽大(da)爺一個紅袖箍就(jiu)做(zuo)街(jie)道工作(zuo)的(de)(de)時代。2019年，余(yu)(yu)杭(hang)GDP比肩青海省，2020年，疫情下余(yu)(yu)杭(hang)的(de)(de)GDP仍在高(gao)(gao)速(su)增長。一個高(gao)(gao)度發(fa)達的(de)(de)地(di)區，需(xu)要更高(gao)(gao)的(de)(de)社(she)會治(zhi)理水平、服務(wu)水平，這其(qi)中，核心就(jiu)是高(gao)(gao)素質人才，因(yin)此余(yu)(yu)杭(hang)才會面(mian)向(xiang)全球招聘，需(xu)要高(gao)(gao)水平，高(gao)(gao)素質的(de)(de)人才做(zuo)好(hao)服務(wu)，做(zuo)好(hao)基層的(de)(de)社(she)會治(zhi)理。
今天上海整體(ti)治理水(shui)(shui)平的(de)提(ti)高，一(yi)個重要因素就是當年(nian)從街道干部進行系統提(ti)升的(de)后果，安排大(da)量大(da)學(xue)畢業生進入街道。靠一(yi)個領導是提(ti)高不(bu)了整體(ti)治理水(shui)(shui)平的(de)。從這(zhe)個角度看，優(you)秀大(da)學(xue)畢業生涌入公務員系統，也是一(yi)件好事情(qing)。
這種觀念背后也反映了一種無知，尤其是對高學歷與名校畢業生，是在用30年前的尺子，量今天的現象。
2021年，清華大學本科招(zhao)生(sheng)3800人，研究生(sheng)招(zhao)生(sheng)9000余人，從(cong)進清華的(de)(de)機(ji)會(hui)上來講，研究生(sheng)遠(yuan)遠(yuan)大于本科生(sheng)。對(dui)于許多著(zhu)名高校，研究生(sheng)的(de)(de)招(zhao)生(sheng)量已經(jing)全面超越了本科。
30多年前，清華北(bei)(bei)(bei)大在內的(de)(de)(de)著名高校本專科(ke)招(zhao)生大多僅有1000多人，甚至不(bu)足(zu)1000人，而(er)(er)研(yan)究生少之又少，往往不(bu)足(zu)1/10。換句話(hua)說，每(mei)年的(de)(de)(de)機會就只有這1000多。高等教育普及化(hua)的(de)(de)(de)今天，進入清華北(bei)(bei)(bei)大的(de)(de)(de)機會顯(xian)然(ran)已(yi)經超過了10倍，其稀缺(que)性顯(xian)然(ran)不(bu)可同日(ri)而(er)(er)語。目前清華北(bei)(bei)(bei)大每(mei)年畢業生就逼近(jin)2萬(wan)人，而(er)(er)且多數是研(yan)究生，一(yi)個清華北(bei)(bei)(bei)大的(de)(de)(de)博士，想在北(bei)(bei)(bei)京的(de)(de)(de)高校里(li)找一(yi)份(fen)教職是困難的(de)(de)(de)，他去(qu)哪里(li)工作？
與之相關，我更反對用道德綁架名校畢業生。
去(qu)了(le)深圳(zhen)中學，去(qu)了(le)余杭(hang)街道(dao)，媒(mei)體(ti)輿論(lun)頗多(duo)質(zhi)(zhi)疑，但是如果去(qu)的(de)是西藏，青海，新疆，估(gu)計就沒有多(duo)少人質(zhi)(zhi)疑批判了(le)。我們(men)需要知道(dao)，這(zhe)些大(da)學畢(bi)業生，也只是普(pu)通人家的(de)孩子，選(xuan)擇(ze)一(yi)個薪酬待(dai)遇不錯，比較穩定體(ti)面的(de)工作(zuo)有錯嗎，有罪嗎？對于積極到(dao)艱苦地區，尤其是基層工作(zuo)的(de)大(da)學畢(bi)業生，我們(men)應該給(gei)(gei)與褒(bao)獎(jiang)，表(biao)揚鼓勵(li)，也值得(de)我們(men)特別尊敬。但對于另外一(yi)種比較現(xian)實的(de)選(xuan)擇(ze)的(de)同學，我們(men)也需要給(gei)(gei)與足夠的(de)包(bao)容，他們(men)至少沒有錯。
我(wo)們(men)應該積極鼓勵優(you)秀大學畢業生站位國家(jia)，有遠大志向與奉獻精神，但同時(shi)，也不必以(yi)道德綁架(jia)清(qing)北等名校畢業生。在高等教(jiao)育普(pu)及化的(de)今天，他們(men)更多只(zhi)是一些普(pu)通人(ren)，有選(xuan)擇(ze)自己生活狀態(tai)的(de)權利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