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教育在線
在滾滾而來的少子(zi)化浪潮(chao)中，扎(zha)根基層(ceng)的小學教師，成(cheng)了繼幼師之后最早直面人口危(wei)機沖擊的群體。
人口變化的現實沖擊
最近(jin)，一則來(lai)(lai)自山東菏澤(ze)市(shi)的新聞引發熱議：該市(shi)牡丹區第二十二初(chu)級中(zhong)學(xue)今(jin)年初(chu)一新生竟多達94個班。放學(xue)時人潮涌動的視(shi)頻迅速沖上熱搜，不(bu)少家(jia)長(chang)擔(dan)心，招這么多學(xue)生是(shi)否還能保證教學(xue)質量。當(dang)地教育(yu)部門回(hui)應稱，近(jin)年來(lai)(lai)該校確實(shi)處于招生高(gao)峰。
而另(ling)一方面，更多地(di)方的(de)小學(xue)卻在(zai)(zai)上演著截然(ran)不(bu)同的(de)景象(xiang)。有記者在(zai)(zai)湖南衡(heng)山(shan)縣的(de)一所(suo)小學(xue)看到，新(xin)學(xue)期開學(xue)前(qian)的(de)教(jiao)室里，黑(hei)板上還(huan)留著上學(xue)期末的(de)“假期安(an)全教(jiao)育”，四五十張課桌(zhuo)整齊擺放，空無一人(ren)。另(ling)一所(suo)完小，六年級還(huan)有43個學(xue)生(sheng)，一年級卻只(zhi)剩下2個。由于生(sheng)源銳(rui)減，衡(heng)山(shan)縣教(jiao)育局在(zai)(zai)今年8月(yue)發布通知，90位在(zai)(zai)編或即(ji)將入編的(de)小學(xue)老師將被(bei)分流至其他(ta)事(shi)業(ye)單位。對許多老師來說(shuo)，這(zhe)意味(wei)著要徹底與講臺告別。
與此(ci)同時，為了緩(huan)解(jie)初中(zhong)擴容帶來的師資緊缺，福建、江(jiang)西、湖北等多(duo)地教(jiao)(jiao)育局開始遴選小學(xue)(xue)教(jiao)(jiao)師轉崗初中(zhong)。在(zai)湖北鄂州(zhou)，教(jiao)(jiao)育部門甚至直(zhi)接核減(jian)了500個小學(xue)(xue)教(jiao)(jiao)師編制，將其調整到初中(zhong)學(xue)(xue)段，以應對(dui)生源結(jie)構變化帶來的矛盾。
這從不同側面揭示了一個趨勢：受我國出生(sheng)人口趨勢影響，當前(qian)一個階段，小學(xue)(xue)和初中的(de)學(xue)(xue)生(sheng)數量正(zheng)此消(xiao)彼長，教(jiao)師資源(yuan)配置也正(zheng)在(zai)經歷前(qian)所未有的(de)挑戰(zhan)。一邊(bian)是“百班初中”的(de)擁擠喧鬧(nao)，一邊(bian)是小學(xue)(xue)教(jiao)室的(de)空曠冷清，教(jiao)育(yu)版圖正(zheng)在(zai)被人口變化重塑(su)。
小學見頂，初中承壓
小(xiao)學生源的(de)下滑，已經在教育統計數據中(zhong)有所(suo)體現。
教育部發布的《全(quan)國教育事(shi)業發展統(tong)計公報》顯(xian)示，2024年，全(quan)國小學招(zhao)生(sheng)(sheng)1616.63萬人(ren)(ren)(ren)，比上(shang)年銳減261.25萬人(ren)(ren)(ren)；而初中(zhong)招(zhao)生(sheng)(sheng)1848.75萬人(ren)(ren)(ren)，卻比上(shang)年增加(jia)了94.12萬人(ren)(ren)(ren)。這意(yi)味著，小學在校生(sheng)(sheng)規(gui)模已在2023年觸頂，而初中(zhong)階段(duan)還在承(cheng)接最后(hou)一波人(ren)(ren)(ren)口(kou)高峰。
基于第七(qi)次(ci)全(quan)國(guo)人(ren)口(kou)普查(cha)的(de)研(yan)究預測，可以看(kan)到更長遠的(de)趨(qu)勢。國(guo)家(jia)社科基金重大(da)課(ke)題《教育(yu)適應(ying)中(zhong)(zhong)(zhong)國(guo)人(ren)口(kou)結(jie)構發(fa)展趨(qu)勢研(yan)究》顯示，2021—2035年，全(quan)國(guo)學(xue)齡人(ren)口(kou)總量(liang)將從(cong)3.28億(yi)下(xia)降至約2.5億(yi)，學(xue)齡人(ren)口(kou)年齡結(jie)構也將從(cong)“兩(liang)頭小、中(zhong)(zhong)(zhong)間(jian)大(da)”的(de)紡錘形(xing)逐(zhu)步向“上寬下(xia)窄”的(de)倒金字塔結(jie)構轉變(bian)。其中(zhong)(zhong)(zhong)，小學(xue)適齡人(ren)口(kou)在(zai)2023年達到峰值后(hou)開始斷崖式下(xia)跌，初中(zhong)(zhong)(zhong)適齡人(ren)口(kou)則會在(zai)2026年觸頂，隨后(hou)進入下(xia)降通道。這意味著(zhu)，小學(xue)教師已經逐(zhu)漸出現“富余”，而初中(zhong)(zhong)(zhong)教師則會在(zai)短期內持續緊缺。
2020—2035年小學學齡人口規模變化趨勢
2020—2035年初中學齡人口規模變化趨勢
(數據來源：“教育適應中國人口結構發展趨勢研究”課題組，2022)
這(zhe)一(yi)趨勢(shi)在西南(nan)大學一(yi)項研究(jiu)的(de)預測中(zhong)得到進一(yi)步印(yin)證。基(ji)于(yu)生師(shi)(shi)(shi)比和(he)班級(ji)規模的(de)國際比較，他們對義務教(jiao)育階段教(jiao)師(shi)(shi)(shi)需求(qiu)進行了動態測算：小(xiao)學教(jiao)師(shi)(shi)(shi)需求(qiu)在2023-2024年見(jian)頂，約(yue)686萬(wan)(wan)人，此后(hou)將持續減少；而初中(zhong)教(jiao)師(shi)(shi)(shi)需求(qiu)在2026年達到峰值，約(yue)460萬(wan)(wan)人，之后(hou)也(ye)會逐漸下(xia)降。
具體(ti)來說，2026-2030年(nian)間，小學教師(shi)需求預計減少147萬(wan)(wan)(wan)人(ren)，其中82萬(wan)(wan)(wan)人(ren)因(yin)退休而(er)流(liu)失(shi)，65萬(wan)(wan)(wan)人(ren)則成為(wei)“富余(yu)”；與此(ci)同(tong)時(shi)，初中教師(shi)需求減少25萬(wan)(wan)(wan)人(ren)，但由于58萬(wan)(wan)(wan)教師(shi)退休，反(fan)而(er)出現33萬(wan)(wan)(wan)的缺口。進入2031-2035年(nian)，小學教師(shi)繼續減少39萬(wan)(wan)(wan)人(ren)，而(er)初中教師(shi)則減少150萬(wan)(wan)(wan)人(ren)(退休68萬(wan)(wan)(wan)，過剩82萬(wan)(wan)(wan))，呈現出過剩與緊缺交(jiao)替的復雜局面。
2025—2035年義務教育階段教師數量預測
(單位：萬人)
(數據來源：西南大學教師教育學院課題組，2023)
也(ye)就是(shi)說，人口變化帶來的不(bu)僅是(shi)教師總量上(shang)的增減(jian)，更重(zhong)要的是(shi)結構上(shang)的錯配。
小學(xue)和(he)初(chu)中教師(shi)的(de)需求將在不(bu)同時間(jian)呈(cheng)現(xian)“波浪式(shi)”變化。小學(xue)教師(shi)需求大(da)體呈(cheng)“穩—降—穩”的(de)走勢，而初(chu)中教師(shi)需求則(ze)表現(xian)為“升(sheng)—降—穩”的(de)波動特征。如果師(shi)資配(pei)置不(bu)能實現(xian)跨(kua)學(xue)段(duan)、跨(kua)地區(qu)的(de)靈活(huo)調配(pei)，就必然會出現(xian)一邊(bian)教師(shi)過剩、一邊(bian)教師(shi)緊缺的(de)尷尬局面。
正是這種學齡人口下降(jiang)與教(jiao)師(shi)需求縮減(jian)，以及短期內小學“富(fu)余”與初中“緊缺”的(de)雙重(zhong)錯位，促(cu)使地(di)方(fang)政府(fu)在義務教(jiao)育(yu)師(shi)資(zi)配置上展開針(zhen)對(dui)性調整：一方(fang)面推動小學教(jiao)師(shi)跨學段流動，以緩解初中師(shi)資(zi)緊缺，并同步優(you)化編(bian)制(zhi)(zhi)結構；另一方(fang)面，部(bu)分地(di)區已開始對(dui)無編(bian)制(zhi)(zhi)小學教(jiao)師(shi)逐步實施(shi)解聘，有(you)編(bian)制(zhi)(zhi)教(jiao)師(shi)則(ze)面臨招聘凍結或轉崗(gang)安排。
此外，從資源配置的角度來看(kan)，人口變(bian)化也直接(jie)影響學校布(bu)局和財政(zheng)投入。
北京師范大學(xue)的梁文(wen)艷(yan)等學(xue)者基于七普(pu)數據的測算(suan)發現(xian)，未來幾年，城(cheng)區(qu)和鎮(zhen)區(qu)的小學(xue)、初中學(xue)位需求會率先達到峰(feng)值并迅速回(hui)落，而鄉(xiang)(xiang)村學(xue)位需求將持續縮減。這意味(wei)著，一方面城(cheng)鎮(zhen)學(xue)校短期(qi)內(nei)仍要(yao)承壓擴容；另(ling)一方面，大量(liang)鄉(xiang)(xiang)村校舍可能出現(xian)閑(xian)置，帶來資源(yuan)浪費和布局調整的難題。
地(di)方財政(zheng)同(tong)樣面臨兩難。隨(sui)著人(ren)(ren)口下降，義務教(jiao)育階(jie)段學(xue)位(wei)和師(shi)資的需求總量(liang)減(jian)少(shao)，地(di)方政(zheng)府需要(yao)在“充足、公(gong)平(ping)和效率”之間做好平(ping)衡：既要(yao)保障擴容(rong)地(di)區的教(jiao)師(shi)編制(zhi)和辦學(xue)經費(fei)，又要(yao)避免因人(ren)(ren)口下滑造成(cheng)的冗余浪費(fei)。如(ru)何盤活閑置校舍、優化財政(zheng)分(fen)配(pei)，將成(cheng)為(wei)教(jiao)育政(zheng)策的重(zhong)要(yao)考量(liang)。
未雨綢繆，強國先強師
面對這些結構性矛(mao)盾，一些地方已經開始探索更靈活的(de)解決辦法。 教育部官網盤點的(de)浙(zhe)江經驗(yan)顯(xian)示，2017-2019年(nian)，全省對5786所中小學編(bian)制和(he)5961所崗位設置進(jin)行(xing)了調(diao)整，減編(bian)4841人、跨(kua)學段調(diao)編(bian)3467人，通(tong)過“縣(xian)管校聘”實(shi)現了師(shi)資在縣(xian)域內的(de)統籌流動，緩解了不同(tong)學校和(he)學段之間的(de)結構性矛(mao)盾。
江蘇(su)常州則把“優質均衡”與教(jiao)師(shi)(shi)交(jiao)流輪(lun)崗(gang)結合推進。“十四(si)五”以來，全市(shi)已有6680名(ming)教(jiao)師(shi)(shi)參加交(jiao)流輪(lun)崗(gang)，其(qi)中骨干(gan)教(jiao)師(shi)(shi)3371名(ming)，占比過半。依托集團化辦學和(he)片區聯動，常州在一定(ding)程度(du)上緩解(jie)了(le)城(cheng)鎮“大班額”和(he)薄弱學校(xiao)“缺名(ming)師(shi)(shi)”的問題。
出生人口驟減已(yi)經成為不可(ke)逆的現實，其波動正一層層傳導至義(yi)務教(jiao)(jiao)育階段(duan)，教(jiao)(jiao)師資源的配置必須跟(gen)上人口結(jie)構(gou)的變化。
教育(yu)強國(guo)建(jian)設的(de)關(guan)鍵在于(yu)“強師(shi)”。短(duan)期內，我們或(huo)許還會看到初中階(jie)段的(de)“用人荒(huang)”和小學階(jie)段的(de)“過剩”并存(cun)；長(chang)期來看，更需未雨(yu)綢繆，建(jian)立(li)起(qi)靈活的(de)調配(pei)機(ji)制(zhi)和科學的(de)配(pei)置標準，讓教師(shi)隊伍在數(shu)量下降的(de)同時保持質量提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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參考資料：
1.瀟湘晨報. 山東一中學初一新生多達94個班，當地教體局回應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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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.南方周末. 新生數量銳減，小學教師“過剩”之后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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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.李新翠，張現苓.基于學齡人口新格局的基礎教育師資調配機制優化.教育研究, 2024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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